进了大同城后,陆缜并没有直接就赶去知府衙门,而是先把楚云容二女安顿进了馆驿之中,并让林烈照看着,这才在李现二人的陪同下来到了大同知府衙门,拜见自己的顶头上司沈天星。
至于其实跟他关系更紧密些的胡遂,陆缜到时自然也是要去拜候一下的,但毕竟双方没有公事上的直接往来,只能留待之后了。
这知府衙门的格局和县衙差不太多,也是经过八字墙,入了大门后便是大堂、二堂之类的建筑,唯一的区别就是占地更大些,显得更加的气派些罢了。事实上,大明朝的所有衙门几乎都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这都是明显带有强迫症的太祖朱元璋定下的规矩,他的控制欲几乎可以涵盖到全国官民工作生活的方方面面了。
除了格局规制诸多衙门都差不多外,里面建筑的陈旧那也是一样的。这些衙门建筑多是在大明立国时所修建起来的,距离如今已有快百年时光,但官员们却都没有进行修缮的意思,如此自然就显得陈旧,甚至是有些残旧的感觉了。
究其原因,便因官场里有个官不修衙的潜规则在作祟了。所以会有这么条不成文的规定,原因自然是多方面,但最主要的是两条——第一,便是修衙门出钱会让人议论官员乱用民脂民膏。哪怕你暗地里贪得再多,也是会在这方面保持低调的,不然就是授人以柄了。
第二,便是因为官员的流动性了。大明地方官在任短则两三年,长则八九年,在这期间什么时候都可能被调往别处。而修缮衙门却得花上不短的时间,到时候要是自己刚花心力修好了衙门然后就要拍拍屁-股走人,那不是为他人作嫁衣么?
所以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大明官场就有了这么条官不修衙的规则。无论是富庶的江南,还是偏远的边境,几乎所有衙门的模样都一样的残旧不堪。
不过虽然看着残旧,但衙门里的规矩依然严谨,尤其是大同这样的边地要镇,这里的看守就更加严密了。甚至连守在知府衙门外面的都不是寻常衙差,而换作了精神抖擞的兵卒。
此时站在陆缜面前的,就是四名手持长枪,站得也跟标枪般笔挺的军汉,见他过来,几人便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他。直到陆缜把准备的官凭递过去,几人才放松下来,将他让了进去,至于后面的李现二人,便只能等在门外了。
在门房处道明自己来意,陆缜才在一名杂役的带领下来到位于二堂的一处偏厅等候。虽然他是受知府之命赶来的,但知府大人平日里公务繁忙,自然不可能立刻就见,只有先把名刺和要办的事情报上去,再等候召见了。
进了偏厅,陆缜就看到里面还等了几名青袍官员在那儿喝茶。显然,这几位也是来府衙办公事,求见知府大人的。于是他便冲那几位拱手行了个礼,然后挑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旁边的一名四十来岁的官员刚想问问陆缜的身份,就有一个书吏走了过来,那是照例来跟陆缜要名刺和公文的。陆缜不敢怠慢,忙把准备好的名刺交了过去。那人低头一看,面上露出一丝异色:“原来是广灵县令陆大人,失敬了。”
其他几人听到这个名字,也微微动了下容,看陆缜的眼色又多了几分敬佩之意。现在论整个山西境内何人名头最健,自当数他陆缜陆县令了。除了因为他率人挡下蒙人的攻击外,更因为朝廷要召其入京的消息也已在官场中传开,大家自然要对他另眼相看了。
对此,陆缜只是谦虚地一笑:“些许虚名,不足挂齿。”说着,在把手中的公文递过去的同时,还不着痕迹地将一块碎银也塞了过去。
那书吏接过文书和银子,一掂份量发现竟有四五钱重,心下便是一喜,笑得是越发好看了:“陆县令乃是我等为官者之楷模,小人自然是打从心里敬重的。而且我家知府大人也曾几次提及了您,想必很快就会召见了。”说着微一欠身,便退了出去。
其他几人见此,便知道陆缜做了什么,不觉有些吃惊地看了这位年轻的县令一眼,心下啧啧称奇。他们久在官场,对这种事自然心知肚明,但想不到一个看着没多少经验,且刚立下功劳的年轻人居然也会这么晓事,实在让人惊叹哪。
他们可不知道陆缜那是比他们多了好几百年知识的穿越者,深知官场里的一些道道。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些书吏看着是不起眼,也没什么权势,但若是不打点好了,你一个外来的下属官员怕也得在他们手上吃些苦头。
不说别的,一个求见知府大人的外地官员若没有这些书吏帮着把东西及时送过去,只怕就得在这小厅里等上好几日了。而知府大人对此还不一定会知道,到时你可就有苦难说了。
这固然是官场弊病,但却也是无奈之举。谁叫太祖皇帝给官吏们定的俸银实在太低呢,若不从别的地方弄钱,他们就得喝西北风了。陆缜可不是像海瑞那样不食人间烟火,死硬到底的人,自然也懂得变通,会根据情况做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
稍作迟疑后,那几名官员这才纷纷过来跟陆缜见礼说话。陆缜也不摆谱,笑着和这几位其实论官阶还不如自己的县衙主簿、县丞甚至是典史之类的佐官进行了一番交流,道一声幸会,再谦虚几句。
这么一来,时间倒过得不慢,半个时辰就这么过去了。而这时,刚才那名书吏便走了进来。众人一见他,刚起的话题便停了下来,都有些期盼地看着这位,希望自己能被点到去见知府大人。
那书吏却是笑吟吟地来到了陆缜跟前:“陆县令,知府大人有请。”虽然他是最后一个到的这里,但这种事上可没有什么先来后到的规矩,别人也无法表示不满,谁叫他给的意思最多呢?于是,在一干官员颇为复杂的目光注视下,陆缜施施然地随那书吏来到了二堂属于沈知府的公房之外。
在对方进去禀报后不久,一名四十多岁,方面大耳,面色红润的敦实官员便笑着迎了出来。身上一袭红色官袍,胸口一只云雁补子,正是四品官员的装束了。按大明官员官服的规制,四品及以上的官员着红色官服,五品及以下的官员则是青绿色官服。至于胸前的补子,更是花样繁多,文官是飞禽,武官为走兽,级别不同,所绣也各不相同,故有人称大明文武官员乃是一群“衣冠禽兽”。
陆缜没想到知府大人竟会迎出来,赶紧上前几步,弯腰拱手行了下属之礼,口中则道:“广灵县令陆缜见过府尹大人。下官何德何能,竟劳大人出来迎见,实在诚惶诚恐。”
见他如此表现,沈天星的一张脸上的笑容又浓了几分,这个年轻人确是个会做官,晓事情的!其实他从陆缜能这么快见到自己这一点便知道这位是个聪明人了,下面那些人在做些什么,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不说而已。毕竟平日里的许多事情还得依仗那些书吏,他们借机给自己赚点外快,只要不是太过分,知府大人自然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陆县令不必多礼,且进来说话。”虚扶了一把,沈天星才把陆缜给让进了自己的公房。两人落座之后,方才有人送来了两盏茶水。陆缜可不知道,这待遇已是极高了,一般下属官员来见知府大人可是只能再下面站着回话的,更别提有茶水喝了。
稍作寒暄之后,沈天星才笑道:“要说起来,本官想见见你陆知县还真是好事多磨哪。本来年后就该见到你的,结果却直到这半年后才得以相见。”
他这说的就是上次陆缜本该来此述职一事了。陆缜忙道歉似地道:“还望府尹大人莫要见怪,实在是当时有歹人欲置下官于死地,下官不敢轻离广灵,这才……”
“哼,此事本官后也知晓了,那些贼子实在是胆大到了极点!陆县令老成,此举倒也不错,本官也不会怪你。”
“多谢大人体谅下官的难处。”陆缜忙感谢了一声。
随后两人就入了正题,却是沈天星说,陆缜听。前者只说让陆缜放心去北京,手上的差事他一定会帮着看顾,还有让他也多跟朝廷说说如今山西地方财政上的难处,好让朝廷多给大同一些银子补助云云。
陆缜自然是一一都应了下来。其实他连此去能做什么说什么都不知道呢,这种事情也不过是应付着答应而已。
所以当沈知府问他可有什么难处时,陆缜才试探着问了一句:“下官实在有一事不明,还望府尹大人能够为我解惑。那就是,这次朝廷的这一纸调令究竟是出自何人之手?些许小功劳,下官实在不敢认为会叫朝廷如此看重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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